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 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 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 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波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2011年2月6日星期日

依附基督 倖免於屠

■不過,兔肉所以未能成為如牛豬雞般的主肉食,主要是白兔為復活節寵物,基督徒遂棄食。復活節本為異教徒(非基督教徒)紀念兔首人身的多子女神Eostre的節日;女神的外型與我國的兔兒爺相近,扮相則相去甚遠;據《燕京歲時記》,天津人在中秋節祭兔兒爺,其形為兔首人身、戴盔披甲手執藥扞。老舍在《四代同堂》中記京津風俗,對兔兒爺有生動細膩的描述。

基督教大盛後把此好生育的女神收為己用,並以隨時產子的白兔及象徵繁衍後代的蛋為「吉祥物」(Easter Rabbit / Bunny / Hare及Easter egg;復活兔攜帶的禮物是復活蛋)。這種傳統的文字記載始見於十五世紀的德國,以多子多孫是農業社會大多數人的願望,此習俗很快傳遍歐洲,十七世紀被歐洲移民帶至新大陸……。

兔子既與基督徒節日掛鈎,虔信教徒便把牠剔出「肉食動物」(food animal)之列,曾經成行成市的養兔業(cuniculture)從此式微,如今這個英文名詞識者無多,一般字典且不收錄。應該一提的是,基督教徒不食或少食兔肉,表面理由是為了宗教,實際上則是機會成本日降,以肇始於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工業革命,令農工業生產力突飛猛進,西方社會進入豐衣足食時期(投資專家W. Bernstein○四年的《豐裕的誕生》〔The Birth of Plenty〕對此有頗具體的描述),物資供應大增,意味不食兔子可吃也許更可口的其他家畜家禽之肉,有了選擇的空間,兔子遂得倖免於屠了。這種解釋,似亦足以說明食兔歷史這麼悠久且食制花樣繁多的我國如今亦因選擇多樣化令食兔肉已不普及的原因。

■兔肉雖因基督教興起及物質豐裕而不再成為主要肉食,惟古人的兔肉食制繁多,其中不少被收在《說不得的烹飪〔食譜〕》一書(C.W. Schwabe:《Unmentionable Cuisine》),作者舒華比長期在加州大學任教,在學界享大名,有動物流行病之父的稱號;這本於一九七九年出版的書,把西方自古(有文獻〔如食譜〕紀錄)至今的「古怪食譜」一網打盡,然而,本書對我國食譜收錄少且絕不全面,偶見的記載亦令筆者莫名其妙,如有關「香港鴿」(Hong Kong Pigeons〔Shang Kan Kuh〕)便不知何所指簡直不知所謂,這是題外話,有機會再談。本書第七章以兔為題,寫的當然全部是「兔食」,比較「有趣」的有西班牙、英國及法國均有的烤兔(Roast Rabbit)、德國的胡椒兔、匈牙利的醃兔、英國及法國的八寶兔(Stuffed Rabbit)……西班牙則有兔飯(Rice with Rabbit)、杏仁兔及朱古力兔(Chocolate Rabbit),後者的炮製方法為兔斬件落鑊,加欖油、紅酒、洋葱、蒜頭、鹽、胡椒及糕餅店用的朱古力(baker's chocolate),文火煨至兔肉軟嫩;如此配料,其味道如何筆者不想嚐試!此外尚有兔肉腸、兔血湯、燜兔腎、兔肝醬及兔胎羹等……。工業革命前歐洲人可說什麼都吃,現代化後先富起來的歐洲(及北美)人,別說吃這些玩意,提起狗貓馬蛇鼠的食制便作作嘔狀,「有教養」的紳士淑女且有與說者割蓆的「意向」,其實,這不過是另一種一闊臉就變的典型!

■《食物史》在〈狩獵〉(Hunting)一章,說歐洲人獵兔種切,頗可一說的是提及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兔子在法國突然成稀有動物,惟其成因不在獵人「濫殺無辜」,而是於七十年代初,野兔摧殘一名獸醫鄉間度假屋的園圃,他一怒以多發性黏液瘤病毒(Myxomatosis)為野兔注射,結果由兔虱傳播的病毒幾乎把法國的野兔殺個清光(practically exterminated),為保護此瀕臨絕種動物,法國政府頒令禁止獵兔,可是,未知是否餘毒未消還是獵人下有對策,野兔愈來愈罕見,當局只有撥出預算,向中歐購進十五萬隻野兔,放生林野,讓牠在不為獵人騷擾下快速生產。這位法國醫生的別業不設「圍牆花園」,因有此「禍」。

野兔的天敵甚多,虎獅豹這類大型食肉獸之外,狐狸、豺狼、山貓、山狗、蛇以至鷹隼和貓頭鷹皆是,結果是「生態平衡」,野兔不多不少,除了大規模濫殺或被下有傳染性病毒,野兔不會絕迹亦不致多得釀成農業災害。澳洲和紐西蘭的情況屬例外,以這二個國家沒有(或極少)食肉獸,這等於一年起碼六胎每胎數兔的野兔經常有「兔滿之患」,其對植物的破壞帶來重大經濟損耗,不在話下。二十世紀澳洲進行過二次大規模殺兔運動,一次在一九○七年,一次在一九二五年,每次都殺死二、三千萬隻野兔。如今野兔仍是澳洲和紐西蘭的「郊野大患」。其實,要扭轉這種情況不難,鼓勵吃兔肉並製成罐頭出口,應為最佳辦法。

■有關兔子的文學作品,世界各國都有,尤以我國為多,不過我國古代的有關著述,大都以「導人迷信」的神話傳奇為主;白兔都出現在我國四大名著《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及《紅樓夢》之中,《兔寄明月》一書對此有簡要的介紹,有興趣者可以找去一讀。值得一提的是《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寧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寫農戶(黑山村的烏莊頭〔烏進孝〕)送給賈府的地租包括「大鹿三十隻……野雞、兔子各二百對……」;另有「孝敬哥兒姐兒頑意:活鹿二對、活白兔四對、黑兔四對……」非常明顯,兔子既是肉食又是寵物。現代名家如魯迅、鄭振鐸及季羡林等的小說散文都見白兔,其中尤以魯迅《吶喊》中的〈兔和貓〉一文最廣為人知。

英國文學中的兔,當以《阿麗思漫遊仙境》最「老少咸宜」,不過書中的白兔只是配角;以白兔為主角的,據小女相告,為阿當斯(R. Adams, 1920-)的《Watership Down》,書名為避禍的兔群遷居的地名(在咸普郡北丘陵地帶),這群擬人化的白兔在這裏建立新家園,有自己的文化和語言(Lapine, Lapin為去勢雄兔)。《阿麗思》是作者路易.卡路為友人之女編寫的故事(有興趣者可參考筆者九一年的長文《阿麗思闖進經濟學》,收台北遠景的《經濟門楣》),《W.D》則是作者與二女兒駕車出遊時為她們解悶而編撰的「古仔」,她們聽得入迷,慫恿乃父輯成這本由十九個短篇故事組成的書,可惜本書遭十多家出版社退稿,最後於一九七三年出版(出版社無力預支版稅),頓成暢銷書,再刷數十次(最新版本○五年出版),此後,阿當斯成為專業作家,出版了整整二十本小說及遊記,惟銷路均不及這本書;今年(二○一一年)BBC電台製成「專題報告」,慶祝《W.D》出版四十周年。

■多年前筆者在《信報月刊》談投資,提及「神奇數系」(Fibonacci Sequence / Number),但不知此「神奇數系」何來,一月二十五日讀者壹一在網上回應兔子多產一文,指此為中世紀最有成就的數學家斐邦納契(Fibonacci,又名Leonardo da Pisa〔意為來自比薩的猛男〔雄獅〕〕,1170-1250),以兔子多產因此把其生育理想化(但生理上不可能)求得的數系,據library.thinkquest.org〈兔子難題〉(The Rabbit Problem)的解釋,斐邦納契驚奇於兔子的繁殖力,試圖計算一對雄雌兔子一年生了多少小兔,他假設二隻剛出生的小兔(雌雄各一),一個月後可以交配、懷孕期一個月、雌兔每月生產、每胎雌雄各一,而兔子長生不老且交配及生育永不停止。這種假設下,零月是一對兔子、第一個月牠們已交配但未生產,因此仍是一對兔子;第二個月生了一對小兔,等於有四隻兔子;第三個月,原始一對再生一對,第二個月所生的兔子交配而未生育,即仍是三對兔子;第四個月原始一對再生一對,二月出生的亦生一對,第三個月的交配而未生產,即共有五對兔子;第五個月……共有八對兔子。餘此類推,便出現了「神奇數系」—0,1,1,2,3,5,8,13(零加一等於一、一加二等於三……)。沒想到令數學門外漢百思不解的「神奇數系」,竟因受兔子多產觸發的靈感而生;更沒想到的是,筆者因寫兔文而收「拋磚引玉」之效,真是意外的收穫!

兔年說兔.四之四

【轉載自信報林行止專欄】

2011年2月1日星期二

將功補過 法外逍遙

■兔子的弱小無助,令牠成為少數不曾被控告的常見動物,伊凡思的《對動物的刑事起訴及極刑》(E. P. Evans:《The Criminal Prosecution And Capital Punishment of Animals》, Faber and Faber;○八年二月五日寫鼠年曾提及,文收台北遠景《犧牲股民》及天地《色識嫵媚》),根據法院判詞,詳細記錄了九世紀(公元八二四年法國地方法庭審判摧毁農地的土撥鼠)至二十世紀(一九一六年瑞士地方法庭審理狗隻傷人事件)歐洲對「犯事」動物告將官裏由法官開庭審判的情況(附有吊死公豬的畫像,情景與死囚上斷頭台行刑時相若),可是,筆者翻閱再三並細檢「引得」,均未見兔子被控案例!其實野兔蹂躪莊稼,壞了農人生計,罪大惡極,當年沒有「兔友協會」的歐洲人竟然網開一面,未予起訴,料與兔子從不傷人且為人喜愛還提供大量廉價肉食有關。動物被捉將官府,控上法庭,即使如今的保護動物狂熱分子,亦會覺得荒誕荒唐,但在當《聖經》為法典的年代,一點亦不出奇。〈出埃及記〉第二十一章第二十八及二十九節這樣寫道:「牛觸(gore)若在男人或女人,總要用石打死那頭牛……,倘那頭牛素來是觸人的,有人報告牛主,他竟不把牛捨棄……,就要用石頭打死那牛,牛主也必治死……。」耶和華既有此指示,信奉基督教的人便不問三七二十一只有盲目遵行了。當然,以「石頭打死」不太文明,在法治社會,被害人遂把犯事動物告上法庭……。伊凡思這本書極具趣味性,有暇當細說之。

■○七年夏,筆者與內子在友人位於英國南部佔地二、三千公頃的莊園作客,垂釣射(陶)鳥,不亦樂哉(見同年九月到十月的「《公共悲劇》的戶外運動系列」,收遠景的《次按驟變》及《鏡花水月》,同時以〈莊園生息野趣悠悠〉為題收天地版的《淺讀輕談》),「遊園」時見丘陵起伏的農田中闢「圍牆花園」(Walled Garden),頗以為奇,詢之主人,方知此為在未有玻璃溫室之前,農場主人不惜斥巨資以石頭磚塊等堅實建材起圍牆築成的菜圃兼果園,主要目的在防範野兔「偷食」,而圍牆還可阻擋強風,令園內溫度較高進而降低結霜的可能性(有友人說在苦寒的蘇格蘭,四方圍牆中有一方留空作火爐,「熱牆」令整個花園「暖和如春」),如是「圍牆花園」便有機會在天寒地凍時果樹仍開花結果並有新鮮蔬菜供應;更重要的是,「水洩不通」的圍牆設計令野兔無法闖入!所有樹林農地,都有野兔出沒,遊此莊園的一個「節目」是於夜間獵野兔。受僱而來的專業獵人以強光燈在樹叢中覓兔,兔被燈光照射時驚惶呆望,獵者舉槍射殺。筆者與內子敬謝不敏,未參與此遊戲,那便如我們未終場便離開一票難求的鬥牛場,以「敵我」強弱太懸殊勝之不武且太殘忍,不忍見「荷槍實彈」的所謂「鬥牛勇士」殺牛更不忍殺哀哀無助的白兔!

■兔子對人有益無害且象徵吉祥多子,人因此對牠網開一面,不告之於官,但口惠實不至,仍食其肉。在一段長時期,兔肉是人類的主要肉食,以兔易生養繁殖快且飼料以免費的草食為主,因此經濟價值高;不但如此,兔肉含高蛋白質(特別含有與牛肝等同的維他命B3〔Niacin〕)、少脂肪、低膽固醇,因此屬可以降血壓及治療糖尿與冠心病的「健康食物」。出土文物顯示原始社會先人已食兔肉,《詩經.瓠有苦葉》:「有兔斯首,炮之燔之」,顯示周代貴族已發展出多種兔肉食制,糊上泥巴在火上煨,稱為炮;帶着皮毛直接放在火上燒,是為燔;剝了皮在火上煙,叫做炙。

對於「燒烤」白兔,非我國獨有,自古以來,中外皆然,經典巨構《食物史》(M. Toussaint-Samat: 《History of Food》)頁八十七刊出一幀成於一八八一年的雕塑,一隻去毛兔被鐵絲綑綁四肢,背上鋪一片垂腹的白色脂肪,再以鐵枝(烤肉叉spit)刺入屁股直穿兔口而出,與古今西班牙人製作燒豬(當然不必加脂肪)同。這樣燒兔子如今似成絕響……。

燒烤食肉是用火煮食後中外古人的共通發明,亦是陶器出現前唯一吃熟肉的方法。有了煮食用器皿後,馬上便有水煮兔肉、蒸兔肉、燜兔肉、熬兔湯、兔肉羹及兔肉醬(醞)等形形色色的烹調方法。美國名經濟評論家華殊(D. Warsh)一月十六日評論今屆美國經濟學家年會的文章便題為〈享用……燜兔〉(Savoring .... the Rabbit Stew),可知這種食制仍為部分美人所喜。在我國唐代,兔羹被稱為「卯羹」,宋代則有「兔肉火鍋」,美稱為「撥霞供」(見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此名之得,是因鍋中湯汁沸滾,如濁湧江雪;食客夾起鮮紅色的兔肉在熱氣蒸騰的鍋中擺動,頗有雲蒸霞蔚之勢,文人雅士遂為「涮兔肉」起了這個優雅得有點虛無飄渺望文很能生義的名字。清李斗的《揚州畫坊錄》所記「滿漢全席」菜單,有「兔脯奶房簽」,似為兔子乳房串燒;而民間食兔更進一步,清人筆記還有芫爆兔條、熏五香兔肉、麻辣兔丁及廣漢纏絲兔等;慈禧御膳中則有「八寶迎霜兔」;天津則有糖兔子、北方兔饃以至兔形壽包等。

■飼養家兔既經濟又方便,以其飼料主要為免費的青草及「廚餘」蔬菜(包括菜市場賣不出腐爛的蔬果),而後院花園地牢以至馬廐車房一隅,都可闢為兔窩,養兔因此可說不費分文,加以兔肉所含蛋白質比牛肉(指T-bone steak)多達百分之五十,而脂肪僅及其五分之一(野兔的脂肪更少)且肉味若雞肉,因此兔肉一度是經濟實惠的「熱門」肉食,今日內地且有稱之為「美容肉」,可見兔肉之受歡迎。

兔「吮毫而懷子」之說雖然無稽,然而「兔毫」於我國真的大有用處,以兔毛是製毛筆(又稱「毛穎」及「管城子」)的主要材料之一(另外為羊毛及狼毛)。有點不可思議的是,製毛筆的兔毛稱「紫毫」,比羊毫和狼毫都硬,其硬的程度,可於白居易稱其「尖如錐兮利如刀」見之;至於取兔毛為筆,似始於蒙恬,韓愈有〈毛穎傳〉,寫的便是蒙恬發現兔毛可製成優質毛筆的故事。不但如此,在刈草刀(遑論剷草機)發明前,兔(和羊)還是「平整」草地的「免費勞工」(牠們的糞便更是最佳肥田料),經濟效益及實用價值這樣高,古羅馬人早成飼養家兔專家……。

兔年說兔.四之三

【轉載自信報林行止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