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 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 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 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波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2008年7月17日星期四

粵字


政府吊吊揈,市民危危乎。6月18日,旺角漢普頓酒店被法庭執達吏查封,驅逐人客,數十內地旅客頓失所依,徬徨無助,民政官員姑且將之安置於露宿者收容所,引致旅客不悅。政務司司長唐英年兩日後於立法會為此事開脫,以俗語「嗰班友吊吊揈在街上拎住行李」形容旅客之窘態,民政處只是為之籌措落腳梳洗之地,並無屈辱之意。可惜唐氏出言不雅,惹來輿論嘩然。吊吊揈是昔日鄉野粗言,讀diu4diu2fing6,吊是屌的諱稱,猶如《水滸傳》花和尚魯智深衝口而出的「鳥」字。語言粗野,本無所謂,只是不宜宣之於廟堂之上而已。「吊吊揈」猶如北方話「吊兒郎當」,乃指男子無所事事,放浪不羈,一任襠下陽物晃蕩,虛度歲月。「吊兒郎當」已入文,其本義已失,吊吊揈比喻事情虛懸無?,不過由於意象新鮮勇猛,即使唐司長諱讀「條條揈」,此語仍是不登大雅之堂也。

電腦加速復正

7月6日,中共副主席習近平巡查香港,與沙田馬術主場館開會之際,記者區一幅假天花忽然塌下,兩支鋁質風管下墜,晃蕩有致,似是迫不及待,破殼而出,歡迎北大人到訪。報紙再以「吊吊揈」形容此事。拜電腦造字及通俗報章之賜,兒時只能用諧音諺文或英文拼音暫代之粵字,如今日都一一復正了。加上電視台聘請文字學者在電視暢談粵語本字及粵語正音,打甂爐(吃火鍋)、皮篋(皮箱)、騸雞(閹雞)等字之本來面目,都一一考證還原。粵字來源甚古,如鼎鑊之「鑊」字,可以上溯西周銅器,北方話的「鍋」字反而後出。粵語湯雞殺鴨的「湯」,假借自燒水成湯,以熱湯剝毛宰禽,然而新造的俗字「劏」,音義俱全,更勝一籌。本字的「無」,因已轉音,無法取代新造俗字「冇」。考究出來的本字「睼」,也不敵流行多時的俗字「睇」,可見俗成之力,大於約定。至於代替電梯與升降機的(lift)字,乃香港近年新造,古代所無;諧音之潮流語hea字,尚待造字;俗語「冚bang冷」(全部、通通),則語源不詳,無從稽考。漢字非拼音文字,與口語難以一一對應。言文之分離,正可統合各地方言,使國人之口語不必定於一尊也。
舊時不識本字,便以諧音代字,如fing代「揈」,或另造同音字代替,如喼代篋。學校教授正字之後,兒童自學俗字及粵字,是平行的識字教育(para-literacy)。香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歌書有「攰」(疲倦)字,通俗漫畫有搵工(找工作)、搲銀(撈錢)等字,報章廣告有電子瓦「罉」和電飯「煲」,然而只有俗書、漫畫及小報用粵字。一般行文用粵字引用口語,大都加上引號,以示自己知書識禮,不入俗流。粵語乃古語,用字造句精簡,有如古文,況且粵人崇尚文翰,引用典故,出口成章,文章講求古雅,都以天下通言——文言入文。粵語聲調繁富,口語鏗鏘,粵人比諸北人,更愛講四字成語,口頭也保存「有何貴幹」、「求之不得」、「唯你是問」、「豈有此理」、「老幼咸宜」、「不問猶自可,一問一把火」等古語文法。北人在元明清三代,與外族交流頻繁,音調趨向貧乏,即使講了成語古語,也難以循音辨義矣。
往昔外地官員來粵視事,士人南下講學,粵人也用文言古語與之應對,以示嶺南儒雅。久之,粵人不寫粵字,粵語之本字散失,變成有音無字。粵字只在通俗小說及唱本(如《粵謳》)出現。通俗小說如《倫文敍故事》,雖用粵字,大體仍是文言。西洋教士向俗民傳教,也用粵字《聖經》,建立太平天國的洪秀全在廣州讀到的《新約聖經》,就用粵字,如用「我地兩仔爺」來寫耶穌與天父,村夫老嫗,都可解矣。

傳意效率為虛
然而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至回歸初期,短短二十年間,粵字竟有升上廟堂之勢,最明顯者,乃港產片字幕多用粵字口語,不再用書面文話。《蘋果日報》在1995年刊行之後,以「不扮高深,只求傳真」為口號,率先大量採用粵字以親民,逢迎俗民以及自俗民階級上升之本土中產者。其他通俗報紙沉不住氣,紛紛追隨,連港督彭定康的講話,為求傳情,都用粵字記錄。至於港府公然使用粵字,是1995年的交通安全宣傳口號「酒精害人,開車前咪飲」及防止濫用毒品廣告「生命冇take 2,請小心演繹」。地鐵近年有防止衝門口號「聽到嘟嘟聲,停低你至精」,大陸遊客大惑不解,投訴之下,已焉停用。
我曾在1995年研究粵字復興之事,論文於1997年在《香港應用語言學報》發表,大體以(誤解之下的)傳意效率及本土文化身份,解釋此事。中國之文言,文雅精簡,又有深意,乃千錘百煉之句式,其傳意效率本來高於白話。例如警告牌上寫「勿餵野猴」是文言,「不要餵飼野生猴子」是(官方自以為的)白話,然則何者之傳意效率較高?至於政府口號「開車前咪飲」的「咪」字,其實是「勿」字的變音。口語講「咪」,當然明白,但化諸文字,警醒駕車者不寫「勿」而寫「咪」,反而混淆,原因是「咪」字也是mile(英里)的俗譯。至於地鐵之口號,大可改用文言,夾雜諧趣粵白——「警號停步,人人識做」,既押韻,又通解。傳意乃在於文技與文心之綜合運用,以粵字入文,捨文言而用白話,並非傳意之唯一良方也。

本土身份為實
香港捨棄通用中文而流行粵字粵白,一如台灣之通用閩字閩白,顯示往日大一統之中國、文化想像之中的中國,已焉消亡。香港位於中國政治之邊陲,本是保存文言古風的語言孤島(德文Sprachinsel),可惜大陸倒行逆施,用簡體字,講野蠻語,自外於文明禮義,令港人無北慕中原之心,上一代來自內地故土的文雅之士(如老報人及國學家)離世之後,新一代的本土中產崛起,對於文雅之舊中國,不再存仰望之意,復興之心。特別是1989年六四屠殺之後,港人之中國心大大受創,只好自求多福,以我為主,加上香港當時之流行文化及創意工業強勁,大壯港人膽識,連北人也看港產片、學講粵語,香港本土文化自豪感上升,便以粵字入文。粵字不再被視為鄙俚,而是都市化、入世及新興中產的象徵,如阿寬以中產讀者為對象的電台小說《小男人周記》(1989),便以粵白寫作。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巧遇電腦及視窗科技之突破,粵字由歪斜之手寫體變為均衡優美之電腦造字,報紙刊出粵字,又在網絡免費瀏覽,《蘋果日報》在網頁列出《香港字符集》,港府推出《香港通用字庫》(1999年改稱《香港增補字符集》),便利電腦顯示及打字輸入,加上本地學者之考證,電腦科技巧遇學術權威,令粵字的核證過程加快,短短幾年,訂正頗多粵字,成為正體。比之於王朝時代的欽定字典,網絡年代的文字復正,更為便捷。

漢字復正
網上常有大陸論者抗議,說十三億人使用之簡體字,不能遷就港台之正體字。然則正體字乃國族本有,當年中共放棄共產經濟而走回民初之市場經濟,是遷就港台,還是走回正道?
簡體字困擾辨義之最甚者,莫如同音通假。漢字復正,可先整理《簡化字總表》(1986年頒布)內一個簡化字對應兩個或多個正體字之情況,刪除一百一十一個同音或近音代替的通假字,恢復被通假對應的正體字(如恢復頭髮的髮、麵條的麵),先使到簡體字與正體字可以一一對應。
往後,再基於漢字使用區之共識,逐步整理異體字,採用字形美、音標明、筆畫簡之字,由正體吸納簡體,融合為一,重鑄大一統之文化中國。例如正體的豔,今日已簡化為艷,將來大可通用艳。觀乎香港粵字復正之順利,在網絡技術之下,大陸人民應可迅速適應正字也。
香港文字學系列.九
《轉載自信報財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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